| “去产能化”是影响经济全面回升的关键 |
| 杜飞轮 2009-10-20 |
| 摘 要： |
受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和国际大宗商品和原材料价格的大幅波动等不利因素影响，我国一些行业和企业主动和被动积累了大量的存货，部分企业生产经营陷入困境，整个工业一度陷入艰难的“去库存化”过程。目前工业库存调整基本结束，但制造业产能过剩问题仍然比较突出，致使经济回暖的基础并不稳固。“去产能化”过程任务艰巨而复杂，是影响经济回升和持续稳定发展的关键，因此，需要长短期政策结合、标本兼治，才能保证其顺利推进。 |
| 关键词： |
金融危机，原材料价格，大幅波动，经济回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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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去库存化”过程基本结束，但产能过剩矛盾比较突出，经济回暖的基础不牢
在国际金融危机和国内经济自身调整的双重不利因素影响下，从2008年第4季度开始，我国经济出现了快速下滑的局面。同时，由于国际大宗商品和原材料价格的大幅波动，我国一些行业和企业主动和被动积累了大量的存货，部分企业生产经营陷入困境，工业生产大幅下滑，企业利润大幅下降，整个工业一度陷入了艰难的“去库存化”过程。但随着政府推出的一系列保增长、扩内需等宏观经济政策的连续刺激，今年以来，我国经济发展的积极因素明显增多，经济增长基本实现触底回升，同时“去库存化”过程进展比较顺利，基本宣告结束。
（一）工业存货增加由降转升，库存调整基本结束
2004-2008年，我国规模以上工业产成品存货增加额基本呈稳定增加态势（如表 1 所示）。去年 4 季度以来，在需求大幅萎缩的情况下，存货稳定增加的态势发生大幅逆转。从季度数据看，规模以上工业产成品存货增加额在2008年4季度和今年1季度分别为-496亿元和 -202l亿元，同比分别净减少971亿元和 2659亿元，降幅为近20年来最大。国家统计局调查统计显示，从 2008年 11月至 2009年 2月，全国工业产成品存货净减少3311亿元。同期央行对5000户企业的调查数据也表明，企业原材料存货减少额占同期存货减少额的 55%。进而可以推算，全国工业企业存货总量在4个月之内净减少 7358亿元，平均每月减少约 2543亿元。
表1：2004年以来规模以上工业产成品存货增加额（亿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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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 |
2005 |
2006 |
2007 |
2008 |
20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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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 |
Q1 |
Q2 |
Q3 |
Q4 |
Q1 |
Q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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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0 |
1973 |
2258 |
3244 |
4371 |
638 |
2301 |
1928 |
-496 |
-2021 |
1450 |
但到 2009年 2季度，工业产成品增加额为1450亿元，较1季度净增加3470.6亿元，虽然同比仍下降约四成，但环比出现了由负转正的转折性变化。22个地区的数据也表明，3-5月份，我国工业产成品存货已连续3个月出现环比回升。因此，在经历连续两个季度的大幅度库存调整后，企业已开始进入温和的库存回补阶段，剧烈的库存调整基本结束。
（二）企业积极恢复生产，工业增加值稳步回升
库存变动是工业生产增速的重要影响因素之一，据相关测算，由于库存减少则使工业生产增速回落，分别拉低去年4季度和今年1季度工业增加值增速约1和2.8个百分点（扣除价格因素）。从图1可以看出，工业增加值增速从去年 10月份开始骤降，并持续走低，一度于今年1-2月份探底至 3.8%的历史低点。继3月份反弹至8.3%，达到与去年l0月相当的水平后，2季度加快回升，6月份达 10.7%，再度回到两位数增长的水平。这表明工业生产增速大幅下滑势头基本得到遏制，企业正在逐步恢复生产，工业生产增速有望进一步提升。
图1：2008 年以来工业增加值增速
（三）企业“两项资金”占用增幅降低，资金周转有所加快
“两项资金”是企业流动资产的主要组成部分，对企业财务状况和工业经济运行影响很大。5月末，企业产成品资金占用2.12万亿元，同比增长 4.2%，增幅分别比去年 8月末和今年 2月末回落24.3和7.5个百分点；应收账款资金占用 4.45万亿元，增长8%，同比回落 9.2个百分点，比1-2月微升0.7个百分点。1-6月，平均总资产周转率为0.3次，基本回到与去年同期相当的水平。两项资金占用下降，一方面说明存货周转在加快，“去库存化”取得了实质性的进展；另一方面也表明企业回款速度和资金周转有所加快，流动资金紧张状况将得到一定缓解。
（四）制造业采购经理指数持续回升，生产活跃度提高
中国制造业采购经理指数（PMI）在去年11月触底后，持续回升。继3月份达到52.4%，跨越扩张－－收缩（50%）的分界线后，4-6月份基本稳定在 53%以上，表明企业生产经营活动已走出低谷，生产活跃度稳步提高。其中，产成品库存指数和原材料库存指数继续在波动中平稳回升，也说明工业总体库存大致消化完毕。
随着“去库存化”过程的顺利推进，宏观经济出现的积极变化非常明显。特别是GDP增长迅速回升，2季度增速达 7.9%。其他多项宏观经济指标，包括工业生产、投资、消费、财政收入、汽车和住房销售、货物运输量等都持续回暖，显示我国经济回升的趋势进一步确立。但是消化库存只是刚性需求的反映，在存货调整结束之后，企业一般只能维持较低水平的生产，因此，我们不能高估“去库存化”过程对经济复苏的正面影响。在整个市场有效需求仍然不足的情况下，当前部分行业存在比较突出的产能过剩问题，企业生产经营活动并未完全恢复，因而经济回暖的基础并不稳固。主要表现在：
一是工业产品销售率和产能利用率总体偏低。1-6月，工业产品产销率为97.2%，比上年同期回落 0.5个百分点，且仍处于相对低位运行状态之中；一些行业协会的统计数据显示，企业开工率和设备利用率没有恢复到去年上半年水平，其中火力发电、钢铁、水泥、有色金属和电子等行业目前的产能利用率仍不足 70%。
二是工业企业经济效益总体下降，部分行业仍未实现扭亏为盈。1-2月份，全国规模以上工业实现利润 2191亿元，同比下降 37.3%。其中冶金、有色金属和电子行业利润下降幅度最大，达90.1%-99.5%，石化、电力行业分别下降57.3%和 61.9%，机械行业下降24.3%。至5月末，全国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利润同比仍然下降22.9%。在39个工业大类行业中，19个行业利润下降，其中部分产能过剩行业，如钢铁、有色金属冶炼等行业仍有不同程度的亏损。
三是市场价格尚未止跌企稳，市场供求矛盾并未有效改善，通货紧缩趋势短期内难以改变。6月份，CPI和 PPl分别下降 1.7%和 7.8%，已连续出现五个月双降的局面，且降幅不断加深。其中生产资料出厂价格比去年同月下降9.6%，影响工业品出厂价格总水平下降约 7.3个百分点，导致工业品总体上仍呈现供过于求的局面。
产能过剩对经济发展的不利影响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1）市场供大于求，产品滞销，企业利润率降低，出现半停产或停产情况；（2）市场供求关系进一步恶化，需求缩小、生产萎缩，企业出现大面积亏损甚至破产；（3）企业倒闭数量增加，银行及金融机构坏账、呆账率提高，通货紧缩，以至经济陷入衰退。如果不加以治理，将会给整个经济发展的前景带来较大的不确定性，增加经济反复波动的可能性。
二、“去产能化”任务艰巨，是影响经济全面回升的关键
在经历了痛苦的工业“去库存化”基本结束之后，我国工业，特别是制造业接下来将要面临更为严重的“去产能化”过程一一将某个行业（或企业）闲置的生产能力削减到一个合理水平的过程。从目前的情况看，“去产能化”的任务异常艰巨，可能需要一个比较漫长的时期才能得以实现。原因如下：
其一，产能过剩涉及的行业众多。目前产能过剩问题在我国学术界和决策层基本形成了共识。过剩产能不仅存在于以汽车等为代表的主导产业，而且存在于钢铁、化肥等重化工行业，也同时存在于纺织、鞋帽等轻工产业。2008年，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对部分行业的生产能力过剩情况的调查结果显示，钢铁、电解铝行业、铁合金、焦炭、电石、汽车、铜冶炼、纺织等行业产能过剩的问题比较突出。除纺织业外，其余均为重化工业，重化工业产业链条长，产业关联较广，在市场需求减少的情况下，链条上每个产业都会受到影响，并且这一趋势不断向上游产业传导。进而可以推断，目前存在产能过剩的行业可能要多于调查所公布的行业。
其二，过剩产能涉及的规模比较庞大。国家信息中心报告指出，目前我国制造业平均有近 28%的产能闲置，35.5%的制造业企业产能利用率在 75%或以下。其中，今年1季度氧化铝产能闲置 38%；焦炭业产能闲置 60%；水泥和平板玻璃产能闲置20%；铁路设备制造业产能利用率在 50%以下；即使中国是全球芯片制造发展最快的市场，芯片和半导体制造业产能闲置也接近 60%。钢铁、汽车、焦炭、化肥等一些行业协会的研究报告预测，2009年，钢铁行业产能过剩将达 1.5亿吨；汽车产能过剩将有 250万辆；煤炭产能过剩约4亿吨；焦炭行业产能过剩将达1亿吨；化肥行业中，尿素和产能磷酸二铵产能过剩将分别达到 1000万吨和700万吨：电子、建材和纺织等行业协会的预测也同样说明这些行业存在严重的产能过剩问题。
其三，过剩产能的结构比较复杂。虽然结构性产能过剩可能是经济发展过程中的常态，但本轮产能过剩的结构性问题较以往要更加严重。过剩产能不仅包括需要淘汰的落后、低端产能，而且包括为出口而设计的先进、高端产能。由于部分行业的生产能力在形成之初即定位为出口导向型，这部分产能既不属于高能耗、高污染的“两高行业”，也不属于生产技术落后型，而是技术较为先进、附加值较高的高端生产能力，如机电产品。金融危机爆发卮，外需大幅萎缩导致相关产品出口严重滞销，且难以通过转内销的形式进行消化，造成外向型制造业乃至制造业整体生产能力的大量闲置。
其四，过剩产能积累的时间较长。由于国内经济连续5年保持10%以上的增长速度，上一轮繁荣期周期较长，部分行业和企业连年大规模增加固定资产投资，导致生产能力超规模扩张，积累了大量现有和潜在的过剩产能。事实上，国家发展改革委在2005年底就曾披露，钢铁等11个行业存在产能过剩的问题，但由于 2005-2007年，世界经济增长强劲，国内房地产市场持续活跃，过剩行业生产的大量产品被旺盛的出口需求和国内强劲的房地产投资需求所吸纳，产能过剩问题被暂时缓解而没有即时表现出来。因此，本轮产能过剩的矛盾实际上累计已长达 3-4年多时间。
其五，当前过剩产能所面临的需求环境比较复杂。一方面，在世界经济持续低迷和全球贸易形势极其严峻的情况下，全球去杠杆化过程将使外部需求短期内仍然保持比较疲弱的状态。即使全球经济出现复苏，但由于国外消费者消费行为和习惯的变化，我国外贸出口将很难回到金融危机之前的那种高速增长状态，最近几个月出口连续下滑的局面已初步印证了这一点。这就意味着外需对过剩产能的吸纳程度将会明显下降。另一方面，国内经济自身调整也需要一个过程，作为近年来经济增长主要动力的房地产行业，经过长时期的快速增长，在有支付能力的居民的购房需求得到释放后，将趋于基本稳定，那么房地产投资需求也将维持在一个比较稳定的状态，对消化制造业过剩产能的作用也将削弱。
从历史经验看，产能过剩规模越大，积累的时间越长，结构越复杂，相应的调整时间也会拉长。因此，下一阶段的“去产能化”过程就将变得任重道远。虽然“去产能化”过程任务艰巨，但其却是影响经济全面回升的关键因素。这是因为：当存货即将出清升时，低成本厂商会率先增加生产，从而使得市场可能再次出现供大于求，这时如果市场有效需求仍然不足，就需要进一步刺激需求或压缩供给，才能使经济持续回升。从一揽子经济刺激计划实施情况看，目前政府投资对民间投资的带动作用相对较弱，效果也不十分明显，短期内需求扩张的力量难以持续增强。而长期内，投资的扩张毕竟只是增加中间需求，如果没有最终消费需求的配合，产品积压可能导致企业再次陷入“去库存化”过程，而要促使消费需求保持持续旺盛却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因此，作为压缩供给的“去产能化”过程，对促进经济早日复苏和持续稳定增长的作用就显得十分重要和关键。
但同时我们也应当看到，“去产能化”毕竟是压缩存量的过程，短期内将会加剧失业等矛盾，因而必须注意两个基本问题：一是“去产能化”不是去除所有过剩生产能力，即使在经济陷入低谷时期，也要保持一定的富余生产能力，待经济出现复苏时，以便能及时恢复生产。二是“去产能化”不仅仅是要淘汰落后的过剩产能，而是要根据特定需求变化（减弱或消失）所形成的产能，即使涉及部分先进（或高端）产能，也应进行适当削减。
三、长短期政策结合，努力推进“去产能化”进程
治理产能过剩问题不仅关系到我国经济的短期企稳回升，也关系我国经济的长期持续健康稳定发展。因此，要破解中国当前产能过剩的困境局面，需要采取长短期政策措施相结合，标本兼治，才能保证其顺利实现。
（一）积极淘汰落后产能，压缩和改进现有生产能力
在当前供给能力大于市场需求，市场竞争加剧，资源约束不断增强的情况下，低端和落后产能的生存空间狭小。不仅企业具有调整生产结构的外部压力和内在动力，市场也有淘汰部分落后生产能力的条件。可以充分利用现有机遇，压缩和改进现有和潜在生产能力。一是依法关闭一批破坏资源、污染环境、不具备安全生产条件和不符合产业政策规定标准的企业，分期分批淘汰一批落后生产能力，同时对淘汰的生产设备进行废毁处理。二是按照市场原则，鼓励有实力的大型企业集团，实施跨地区、跨行业的兼并重组，实现资源整合，提高制造业产出水平。三是支持符合产业政策和技术水平高、对产业升级有重大作用的大型企业技术改造项目，如关键技术与成套设备的研发、自主知识产权和品牌建设等，对传统产业实施改造提高。
（二）进一步扩大内需，吸收和消化部分过剩产能
4万亿经济刺激计划的前期投入，创造了巨大的市场需求，对消化库存起到明显的积极效果，但公共财政的投入力度毕竟有限，难以持续保证对增量生产的吸收。因此，下一阶段的经济刺激应当注重增加对基础设施特别是农村基础设施、公共服务、民生工程、技术改造与创新以及结构调整的投入。一方面可以改善投资环境，带动更多的社会资本参与投资，激活民间投资以及促进企业自身生产能力的调整；另一方面也可以改善消费环境，增强居民消费能力，创造新的消费需求和促进消费结构升级。从而扩大整个国内市场的有效需求，消化部分过剩产能和产品。
（三）引导和支持有条件企业“走出去”，转移部分过剩产能
国内部分产能过剩行业的产品，如耐用消费品、机械设备、通信产品等在拉美、非洲和一些新兴市场国家有较好的市场需求和较强的比较优势，这些行业的生产技术和设备也普遍适应它们的经济发展水平。因此，我们可以鼓励这些行业增加对外直接投资，积极稳妥地开展境外加工贸易和工程承包，引导轻工、纺织、服装、家电、电力、通讯等行业的企业到有条件的国家和地区投资建厂，在有效避开贸易壁垒的同时，也能起到转移过剩产能的效果。
（四）进一步深化改革，消除产能过剩矛盾的体制性因素
产能过剩矛盾与我国现行的行政管理和投资体制、价格形成和市场退出机制、收入分配制度等方面体制机制密切相关。因此，要按照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要求，多方位、多领域、多层次的改革同时推进，消除产能过剩的体制性因素。一是继续深化政管理体制和投资体制改革，切实实行政企分开，真正做到企业自主决策、自担风险；二是积极稳妥地推进资源性产品价格改革，建立和完善能真实反映市场供求状况、资源稀缺程度和生态补偿的价格形成机制；三是健全落后企业退出机制，在人员安置、土地使用和保障职工权益等方面，制定出台有利于促进企业退出市场的政策措施；四是加快收入分配制度和公共服务领域的改革，扩大中等收入人群的比例，促进和鼓励居民消费。
（五）加快结构调整，化解产能过剩的长期矛盾
产能过剩不仅仅是受金融危机影响导致外需萎缩情况下发生的特殊问题，更是我国经济结构、产业结构不合理等深层次问题的突出反映。要彻底化解这一矛盾，促进经济长期又好又快发展，必须加快结构调整的步伐，促进经济发展方式转变。一是要转变以工业主导的产业结构，大力发展现代服务业，特别是生产性服务业，提高服务业在国民经济中的比重；二是要转变以出口和投资为主导的需求结构，减少和限制固定资产投资的盲目扩张，努力提高居民消费率，打破投资与消费比例长期失调的困境；三是要改变发展差距过大的区域结构，加大中西部地区的基础设施建设力度，积极引导和促进东部地区向西部产业转移，加快推进中西部地区城镇化建设，促进区域协调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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