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FDI、客户追随与外资银行进入：来自中国的实证研究 |
| 刘振宇，王博 2007-10-12 |
| 摘 要： |
本文在回顾外资银行进入动因研究文献的基础上，借鉴国外同行的分析方法，对"客户追随假说"在中国的适用性进行了实证研究，结果表明追随客户现象在中国得到了较好验证。FDI和出口对外资银行的进入有着显著的正面影响，而进口与外资银行的进入显著负相关。从政策层面上看，可以通过协调外国直接投资、贸易和管制等多种政策工具以应对外资银行进A对我国经济的冲击。 |
| 关键词： |
FDI，客户追随，外资银行，直接投资，对外贸易，跨国银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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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近年来中国理论界对外资银行进入问题的研究广泛展开，其政策含义早已被中国政府所关注，有的甚至已经付诸于实践。但值得注意的是，既有的研究仍然不够深入且大多局限于外资银行竞争策略及其对中国金融业的冲击方面。与国外文献对外资银行进入的经济动因的实证研究的汗牛充栋状况相比，中国经济学界对该问题的研究还几乎处于空白，因此本文将通过借鉴国外同行的分析方法，对外资银行进入中国的具体因素尤其是从吸引外商直接投资的角度，对客户追随假说在中国的适用性进行检验，通过对外资银行在华扩张的经验研究，揭示外资银行进入中国的深刻经济动因。
一、我国吸收外商直接投资和外资银行进入现状
（一）我国吸收外国直接投资的现状
中国吸引外国直接投资的政策与中国的改革开放进程相伴随已经进行了20多年，其间外资银行在华发展与我国吸收外国直接投资态势呈正相关，图1显示了1991年以来的外商直接投资与外资银行在华资产总额 （单位：亿美元）对比情况。
从图1可以看出，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外商直接投资在我国的年均增长率达30%。虽然在 20世纪90年代末我国的外国直接投资增速放慢，但考虑到我国加入世贸组织后各行业的进一步开放，外商可投资的领域将更广阔，加上我国经济发展势头较强，连续几年的持续高增长使跨国企业在寻找投资地点时纷纷看好我国以及近年来世界制造业处在新一轮调整之中，我国已成为跨国企业全球产业链中的重要一环，这些因素导致21世纪初外国对华直接投资又恢复较高增长。尤其值得一提的是 2003年我国获得的外国直接投资额为530亿美元，首次超过美国成为全球接受外国直接投资最多的国家，2004年又获得606亿美元的外国直接投资。与之相对应，截至2004年末，在华外资银行的资产总额为692亿美元，年均增速达到26%。
图1：外商直接投资与外资银行在华资产总额的对比情况：1991－2004年
（二）外资银行进入我国的现状。随着外国企业在华投资设厂，外资银行也纷至沓来
从1979年我国批准第一家跨国银行日本东京银行在北京设立代表处开始，跨国银行在华发展已有20余年历程，其中1991至2004年底，是银行跨国经营迅猛发展时期，在中国境内设立的营业性外资金融机构由31家增加到200家，其中外国银行分行164家，外资法人机构14家，外资银行代表处22家。另外，还有13家外资银行获准在华开办网上银行业务，5家外国银行分行开办合格境外机构投资者境内证券投资托管业务（即QFII）。外资银行在法规规定的12项基本业务范围内经营的业务品种大约有100个。与此同时，外资银行的资产质量一直较好，不良资产率只有1.15%，不良贷款率仅有1.159%，且都在逐年逐月下降。
表1：2002年外资银行在华分行数目分布表
另外，外资银行母国来源广泛，以欧洲和亚洲为主，世界最大的50家跨国银行几乎都已涉足中国的银行业，各国外资银行2002年在华分行数目分布详见表1。而通过表1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出，外资银行的在华经营情况与外商企业的在华直接投资情况相吻合。从外资银行所属国别／地区（跨国银行母国）看，来自中国香港和日本的跨国银行分行最多，英国、法国、美国、新加坡等国的银行也不少。
二、外资银行进入动因的理论分析
（一）国外对外资银行进入动因的理论与实证分析
在理论界存在两个较有代表性的分析框架来对外资银行在东道国的跨国经营活动的动因进行阐释。一个是Buckley和Casson（1976）提出的"内部化理论"（Internalization Theory）；另一个是英国经济学家邓宁（J.H.Duning，1977）在《贸易、经济活动的区位与多国企业－－折衷理论探索》一文中提出的"国际生产折衷理论（Eclectic Theory）"。其中通常认为分析外资银行进行跨国经营活动的标准范式是国际生产折衷理论。
虽然内部化理论和国际生产折衷理论能够在理论上对银行业的对外直接投资进行解释，但在现实的经济生活中，由于与内部化或生产折衷等相关的经济动机对外资银行进入的影响，或者在相关指标的设计上，或者在数据的可获得性方面，难以进行实证研究。相反，由保持银行客户关系所引起的经济动机，则不仅可以根据其理论框架提出一个合理的假说，即著名的"防御扩张假说"，也可以很容易地根据相关数据指标对所谓的"追随客户"现象进行实证检验。正因为如此，自Brimmer和Dahl（1975）最早将"防御扩张"一词引入跨国银行的研究领域以来，有关"追随客户"现象的理论解释和实证检验就一直是经济学家进行国际研究或国别研究的热点。
此外，虽然防御扩张理论指出，跨国银行的海外扩张主要是顺应母国客户海外经营活动而发生的自然延伸，但问题是，在国际经济领域，哪一种数量指标能够更好地描述客户的海外经营行为，而这种行为又能激发跨国银行在东道国的进入呢?总体来看，西方学者用得最多的经济变量有两个：一是母国与东道国之间的贸易量，二是母国对东道国的直接投资量。很显然，前一种做法主要是将跨国银行的作用定位在为贸易融资上，而后一种做法则比较看重外资银行在国际资本融通中的作用。
表2列示了1986年以来，西方学者对外资银行进入决定因素所做的主要实证研究结果。从表中可以看出，从这13项研究中，虽然共采用了包括FDI、贸易、国家管制、母国或东道国的市场规模、利率、汇率、金融中心、国家风险8大类指标，采用的具体指标包括GDP、人均GDP、GNP、人口、存款、贷款等。但显然，FDI和贸易两大类指标被采用的次数最多，其次数分别达到12次和8次。其中，发现FDI与外资银行进入之间存在正相关关系的研究有11次，而发现两者存在负相关关系的研究仅有1次（Moshirian and Vander Laan，1988）。在有关贸易的研究中，发现贸易总量、进口与出口与外资银行进入之间存在正相关关系的次数分别是5次、3次和2次。因此，总体来说，无论是选择对外直接投资指标，还是贸易指标，两者对外资银行的进入都有着正向影响，都带动了外资银行的国际扩张。可见在国际银行业中，追随客户现象是普遍存在的，它是导致外资银行纷纷进入各个东道国的最主要的原因之一。
表2》外资银行进入决定因素的实证检验结果
（二）国内的相关研究
王唏（2005）运用邓宁的国际折衷理论，从专属优势、内部化优势和区位优势三个方面分析跨国银行进入中国的决定因素。通过运用OLS回归模型对322家样本银行进行分析发现，银行规模、国际化经验、母国对华直接投资、地理距离和文化差异对跨国银行进入中国的决策产生着重要影响。毛泽盛（2005）通过对外资银行在中国进入实践的分析初步证实了客户追随假说在中国的正确性。
表3：经济变量统计描述（1991－2004）
本文试图从对外直接投资和跨国银行理论着手，特别是运用Brimmer和Dahl（1975）的防御扩张理论对"客户追随假说"进行进一步深化和发展。通过对影响外资银行进入我国的各种因素，尤其是外国直接投资因素对外资银行进入我国实践影响的考察与分析，论证外资银行进入中国的决定性因素，以期对未来中国外资银行进入管制政策的制定与实施有所启示。
三、实证研究
从1979年算起，外资银行进入中国已经历时 28年。那么，在中国金融市场上，普遍存在于国际银行业市场上的所谓"追随客户"现象是否也同样存在呢?"追随客户"对外资银行进入中国又有多大的解释力呢?下面就对这个问题进行解答。
（一）研究样本和方法
为了与国外实证研究具有可比性，本文同样选择外商直接投资和贸易（具体分解为出口量、进口量和进出口总量等三个指标）来衡量国外部门，即外资银行母国客户在中国开展经济活动的情况，选择外资银行总资产来衡量外资银行为追随客户而进入中国市场的情况。不过在具体数值上，前四个变量都取其实际值与国内生产总值（GDP）的比值，分别表示为FDI、EX、IM和TOT；外资银行总资产则取其实际值与国内信贷资产的比值，表示为MBA，因为到目前为止，贷款业务仍然是外资银行在中国所开展的最主要业务。另外，本文还选择了国内信贷（其值为实际值与GDP的比值，表示为CRED）和一年期存贷利差（IRM）这两个经济变量，前者可以反映中国银行业市场的发展情况，后者可以反映中国市场的基本盈利。从理论上看，国内信贷和存贷款利差应该对外资银行的进入存在着直接的正向影响。所有这些数据均为时间序列数据，时间为1991、2004年，共14年，单位统一按照当年汇率折算成美元。表3对这些数据进行了简单的统计描述。
（二）模型设定与实证结果
在计量模型选择上，本文采用多元线性回归模型，这也是国外学者使用最多的一种模型。具体模型有两个：
表4、5则是运用Eviews5.1统计软件对相关数据进行OLS回归的结果，其中C表示常数项。
表4：追随客户与外资银行在中国的进入模型（1）
表5：追随客户与外资银行在中国的进入模型（2）
（三）实证结果分析
1、从外资银行进入模型 （1）和（2）的实证结果我们可以看出，追随客户现象在中国得到了较好验证
首先，出口和外商直接投资对外资银行的进入存在显著的正向影响，两者结合对外资银行在华资产增量的解释力达到了一半左右。其次，虽然进口的扩大对外资银行的进入存在负面影响，但经出口效应中和后，对外资银行进入的阻碍作用已在统计上不显著。
2、与国外大多数研究发现有所不同，在外资银行进入中国的过程中，进口对外资银行进入的影响是负相关的，且这种负相关具有统计上的显著性
这一点似乎有点不合常理，因为随着进口的增加，中国国内的国际银行业务必然会增加，由此带动外资银行进入似乎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这是中国的特殊情况吗?为什么会出现这一有悖于常理的结果呢?无独有偶，Lukasz Konopielko（1999）在研究外资银行进入波兰的原因时就已发现，波兰的进口量与其外资银行进入之间存在着这种负相关性。从理论上看，出现这种结果归因于"替代效应"，即在一定的情况下，国内银行的国际银行业务与外资银行业之间会发生一定的冲突与替代。具体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当出口融资由进口国公司来提供时，进口国国内银行的国际银行业务就会对出口国的外资银行发生替代。或者说，进口国国内银行的国际银行业务的增加抑制了出口国外资银行的进入；二是出口会带来大量外汇，这些外汇会刺激出口者反过来用它们去进行进口，两者之间的对冲在一定程度上抑制着外资银行的国际扩张。
联系中国的实际，显然替代效应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一方面，长期以来，中国一直实行严格的结售汇制，这使得国外出口商不大愿意由本国银行提供出口信贷，相反，却愿意由进口国银行直接提供信贷。这样出口国的国际贸易融资服务就被进口国国内银行所拥有，而这种业务本来是可以由出口国的国内银行来提供的。由此，在国际银行业务的提供上，中资银行对外资银行的替代就发生了。另一方面，中国的进口产品大多是机器设备和原材料，而进口货款往往是在相关产品生产出来后，再用这些产品的出口创汇来进行偿还－－所谓的"三来一补"就是这种生产模式的典型。在这一出一进过程中，国外出口商是很少需要本国银行提供国际金融服务的。由此出口国的国内银行并不会随着中国的进口增加而进入中国就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了。
3、就中国而言，与国际贸易相比，外商直接投资对外资银行的带动作用更显著
这是因为正如上文所述，作为"世界工厂"的中国的出口量虽然十分庞大，但不争的事实是，这些出口产品中有很大一部分是由三资企业提供的。这意味着中国出口的很大一部分是由三资企业带动的，而三资企业是外商直接投资的结果。因此，从渊源关系上来说，首先是存在外商直接投资，然后才有三资企业的对外出口，前者是后者形成的前提条件。另外与出口相比，外商直接投资所面临的风险更大，其技术性要求也更强，因此也更需要外资银行的专业帮助。毫无疑问，这在一定程度上也提高了外资银行与外商直接投资之间的相关性。
4、与理论推理相一致，国内信贷和存贷款差对外资银行在中国的进入具有一定作用，但与出口和外商直接投资相比，它们对外资银行进入的影响作用有限。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追随客户成为带动外资银行进入中国的最主要因素
四、结论
综上所述，与多数国家相比，外资银行在中国的进入原因更为复杂。既存在着与追随客户假说相一致的一面，这就是外资银行随着中国的出口总量和母国对中国直接投资的增加而加快进入中国市场，追随客户现象明显；但也存在着与大多数情况不相一致之处，即母国对中国的出口却抑制着外资银行进入中国。
从政策层面上看，这种复杂性蕴含着诸多机遇与挑战。首先，中国银行业已实现全面对外开放，但令人担忧的是，国内银行业真的已经做好了应对外资银行全面竞争的准备了吗?我们目前很难得出肯定的答案。分析外资银行在中国的进入现象可以得到这样一种启示，为减轻竞争压力，政府应鼓励国内银行加大人才培养力度和加快技术改造速度，通过提升为三资企业提供金融服务的能力来实现一石多鸟之功效，既提高国内银行的核心竞争力，又从源头上舒缓外资银行的进入压力，为国内整个银行业的成熟壮大争取时间和空间。
其次，在金融自由化席卷全球的当今社会，中国对本国银行业市场再继续坚持严格的限制性进入管制必将日益受到国际社会所诟病。为实现既减少国际摩擦，又保护本国成长期银行业这一看似矛盾的复杂目标，政策组合和互补已经成为重中之重。外资银行进入的追随客户现象显然可以给政策当局提供这样一个思路：协调对外贸易政策、外商直接投资政策和金融管制等多种政策手段与工具，通过三者的整合来为本国银行业的发展创造最好条件与最佳环境。
再次，做一个反向思维，为鼓励外资银行的进入，中国政府当然也可以首先通过改善国内投资环境和对外贸易条件，在吸引外资进入和对外贸易扩大的基础上，自然而然地将外资银行合理地引入本国。进一步也是不言而喻的是，为使这些外资银行能够长期地为我国提供良好的金融服务，中国政府应该努力完善政策条件与加大对基础设施环境的建设，以稳定外商直接投资和对外出口，尽量避免因两者的大起大落而导致外资银行在华经营活动的大幅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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